「以上說的大家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
「那麼，各位小朋友請開始動手做吧～！！」
「「「喔──！！」」」
玖我夏樹，今天剛滿二十一歲，現在身處社區活動教室，忍著全身酸痛，和一群小孩子以及他們的頭目一起…
捏紙黏土。
為什麼我的二十一歲生日得在這種情況下度過啊…看著身邊那個滿臉笑容，捏得起勁的頭目，不禁語塞。
話說回來，在這種日子什麼也沒表示就把我死拉活拉硬挖來幫忙她的暑期才藝班到底有什麼居心？這麼想著，卻只能努力壓抑住想埋怨的心情，更糟的是，好像還被那個罪魁禍首看透了…
「夏樹老師，做勞作的時候不可以心浮氣躁喔～」
「……我非常冷靜。」
「是嗎？」
靜留看了看我手中扭曲變形的紙黏土，噗哧一笑，然後不當一回事的繼續忙起自己的勞作。
…果然，裝傻的可能性居多。不過看她今天早上的表現，不會真的忘了吧？我的生日。
『…樹…夏樹！起床囉～不是說好今天要陪我一起去上課嗎？』
『沒有，我沒有跟妳說好…才六點多，讓我睡…』矇住頭，眼不見為淨。
『就今天嘛，我第一天去會緊張啊…』
靜留翻開棉被，奮力一撲，用全身的重量壓在我身上，還固定住我的膝蓋，企圖使用自然界神秘的力量把我壓醒。
『騙人…好痛，妳哪裡緊張啊，而且妳不是前幾天就開始教了嗎？』我試著掙脫，不過靜留越纏越緊，攻勢凌厲…妳該考慮往摔角界發展了。
『前幾天妳要上班吧？今天放假，就不能陪我去嗎…？』
『但是今天…』
『今天怎麼了嗎？』
或許是我的眼神很認真的想訴說什麼，靜留放鬆戒備，鬆開鎖得緊緊的關節，疑惑的等待答案。
『事實上…今天一點事也沒有，所以我要睡了。』
『……』
平常靜留並不會強求什麼，甚至幾乎都是順著我，但只要是她要求三次以上的事情，通常是不可違逆的重要事項…所以今天稍微任性了一下的我，不但最後還是得陪她來，還得帶著被處刑過後的酸痛關節…在這裡捏紙黏土。
「唉…咦，靜留老師，妳要做這麼大的東西啊？」
瞄了她一眼，發現在靜留面前已然形成一座大約三十公分高的小山，旁邊堆著好幾張紙黏土的包裝紙…我記得今天是要做勞作，不是雕塑吧？
「反正紙黏土還有剩嘛。」她笑著，雙手幫小山雕塑出弧線。
「不是這個問題吧…妳這是要做什麼？」
「不告訴妳。」
「！！…那…我也不告訴妳，我要做的東西。」
「我沒有問妳這個喔？夏樹老師乾脆到那邊跟小朋友一起捏吧，這樣我就不會看到妳想做什麼了～」
結果我們就這樣隔了十萬八千里的過了兩個小時。
一開始我偶爾會抬頭偷看靜留的進度，不過在看出是什麼之前，靜留就敏銳的發現了，朝這邊笑了笑，然後…把桌子轉過去，背對大家繼續作業。
她現在或許快做好了吧？反倒是我，黏土在手中捏來捏去依然還是一塊黏土，結果說起我這兩個小時到底做了些什麼，大概就是一直猛盯著她的背影吧。
「時間差不多了喔，大家都做好了嗎？」
「「「好了───！！」」」
十點的鐘聲響起。
靜留站起來一一巡視大家的作品，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把作品舉的高高的，等著接受讚美…這就是所謂的成就感吧？
嗯，博美、可魯、貴賓…
…等等，怎麼放眼望去，每個人做的…都是狗？？？
※
玄關。
「真是的…妳是怎麼買通那些小孩的啊？突然一起唱生日快樂歌嚇死人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才不懂什麼買通呢…」
靜留騰出一隻手關上門，然後把她三十公分高的鉅作放到鞋櫃上──
另一隻之前就住在這裡的紙黏土狗旁邊。
「我這樣做，夏樹會覺得困擾嗎？」
「不，不會…那個…我很開心，謝謝。」
「哪裡。生日快樂，夏樹。」
笑著，靜留輕輕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好久沒有碰觸到了，這柔軟的觸感…情不自禁的，順著她的動作，加深了這個吻。
許久。
「所以說，原來去年那隻狗也是在社區教室做的啊…」
「是嗎…嗯…總覺得不知道該準備什麼禮物，就想自己做點什麼…我想夏樹應該會喜歡這種傻傻的東西，就決定了。」
「哈哈，妳去年也是這麼說，說什麼我還是適合這種單細胞的東西…」
靜留摸摸它的頭，然後稍微後退了幾步，打量起並排坐著，一大一小的兩隻狗。
「可是，今年的可是有兩倍大喔。」
「嗯，某種程度上…很有魄力。等等，難道明年會再變成兩倍大！？」
「唉呀，夏樹先破梗了，明年該怎麼辦呢？」
「不要計畫這種奇怪的事啦…」
這樣下去，不用幾年就會發展到恐怖的規模吧…遞增函數是很可怕的。
「今天…老實說，一開始…我有點沮喪，還以為妳真的忘了…但是我現在很開心，真的。」
「對不起…被蒙在鼓裡的感覺，果然很討厭吧？但是夏樹自己不是也悶著沒有提醒我嗎？所以妳也有錯。」
我也有錯…嗎。
仔細想想也對，都做了那樣的約定，我卻還是這副樣子，的確是錯了。
「所以妳是看準這一點才決定這樣做的嗎…」
「沒錯。道歉呢？」
「…對不起。然後…謝謝。」
「不用客氣，」微笑，雙頰微紅，「因為我喜歡夏樹啊。」
單刀直入的話語，就這樣深入我的心裡。
雖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靜留期待著回應的表情，讓我清楚的了解，這時候不開口是不行的。
因為我們約定好了。
『夏樹說有話想當面跟我說…是什麼事呢？』
『關於那天晚上，妳的那個問題。』
只有說出口，才能解開懸而未決的思緒。
茶几對面的靜留低下頭，看起來一點餘裕也沒有，或許她隱約猜得到，那個晚上之後，我們之間虛偽的平靜，下一秒就會崩解。
『我不確定那個問題真正的涵義。』
『咦…』或許是驚訝於意料外的回答，她抬起頭，楞楞看著我。
『人沒辦法真正了解別人的想法吧？…那個…要是我誤解了，可能就沒有辦法給妳想要的答覆…所以…我想知道，靜留為什麼那麼問。』
就算已經下定決心問到底了，要說出這些話還是燒掉了我大半的腦細胞，這大概是我現在整個頭熱得快冒煙的原因吧。
『不回覆也沒關係的。』
『…靜留？』
『就像那之後，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然後就這樣繼續下去…不行嗎？』
拒絕。
曾經，她也像這樣試著打破現狀，在那個晚上，問了我的想法…我卻沒有回答，只是留下了模糊的空間。
單純的以為這樣就不會傷害到她，但是讓事情原地踏步依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對她來說，其實還是同樣殘忍吧？
只要什麼也不說，就不會知道她的想法，也就沒有受傷的可能。說穿了，我的做法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罷了。
所以──
『那…不管靜留的意思是什麼，我試著用我的角度來答覆吧。』
『夏樹！』
『抱歉，之前怕妳無法接受，所以一直瞞著妳，我對靜留是…我…喜歡妳。』
所以這次輪到我了。
就算會受傷，至少也要讓她聽到──
『我喜歡妳，靜留。』
之後說了什麼，我記不清楚了，唯一記得的，是我們做的約定。
『以後，心裡在想什麼，一定要說出來讓對方知道喔。』靜留在我懷裡這麼說著，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嗯。』
『約定好了喔。』
『那，勾小指吧。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不要，要吞一千根蔥。』
『妳少得寸進尺了…』
『呵呵，來勾小指吧～』
或許不像從前，緊握雙手就能明白一切，但是只要說出口，心意也能確實傳達到妳心中吧？
「我也喜歡妳，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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