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衰變確率
風華醫院706室。
病床上的靜留沉睡著，伴隨著淺淺的呼吸，心電圖平穩得一成不變。
奈緒放下大型肩包，揀起靜留床邊的一只小貓布偶（大概是誰從三麗鷗樂園買來的伴手禮），以戲謔的心態擺弄了兩下，又將它放回床邊，接著略微感嘆起來。
她床邊慰勞品的陣仗，比起幾個月前還真是冷清了不少。
外面都開始下雪了。
距離那些事發生以來，已經過了將近一年時間。
※
來探望靜留前兩個小時，奈緒還在舊市區一家地下酒吧裡鬼混。說是鬼混，不如說是去和老朋友敘舊，只不過他們交換的並非噓寒問暖，而是金錢與情報。
「我說小山田。」奈緒搖搖手中玻璃杯，雖然她早已成年，不過點的不是琴湯尼，仍是薑汁蘇打，「你那邊的小朋友還拖得住吧？上次看到他，好像都快得焦慮症了。」
「還行。」被稱為山田的男人淡漠地說道。
奈緒掏出一張小紙片，兩指夾著，朝山田晃了晃。
「那些阿宅呢？」
「正在弄最後幾片拼圖。」
山田並沒有伸手去取那張紙片，以他對奈緒的了解，現在還不是時機。
果然，奈緒指尖一動，手中紙片變魔術般地又多出一張。
「公主的意思是要快點拼好。」奈緒說，「她也不想把人逼瘋，而且，案子的程序已經快走完了。」
山田仍然沒有動作。
「那是妳那邊的問題。」
於是奈緒又變出了第三張紙片。
她使個眼色為山田叫了杯加冰威士忌，把紙片壓在杯墊下推過去，便起身準備離開。
「賣我個人情吧，小山田。」
「他要是瘋掉了，」山田拿起酒杯晃了晃，「後半輩子希望妳家公主多多擔待。」
聞言，奈緒的唇角扯出一抹笑容，步出酒吧大門。
※
在前往舊市區的酒吧之前，奈緒身上並不是現在這身黑色系便裝，而是日前流行的所謂森林系穿搭。大地色系搭上天然元素，讓人一眼就覺得溫柔脫俗那種。
至於她如此穿搭的目的，是為了去赴一個老太太的約。
她與這個老太太隔三差五的晨間茶會，已經持續了半年以上。
「還是沒有起色嗎⋯」
「是啊。」
老太太嘆口氣，為眼前森林系的奈緒斟了杯紅茶。
「真是難為小奈緒了，妳總是最放不下心的那個人。」
「您才是沒有比我省心多少。」奈緒點頭謝過，「前段時間多虧您到處奔走，檢察官也說了，對案情幫助不小呢。」
監視畫面的收集如此順利，都要感謝這個鄰里關係極好的老太太。
她與住在正對門的靜留與夏樹關係非常要好，因此十分積極熱心幫忙透過各種管道蒐證。
「老人家閒，最多的就是時間。而且是為了小靜留和小夏樹，不累。」老太太啜了口茶，接著用百思不得其解的語氣問道，「可是妳說⋯怎麼就這麼巧，哪支監視器都沒錄到該錄的呢？」
「科技嘛，比起人眼，就是那麼不可靠的東西。」
「人眼是比鏡頭可靠多了。」老太太微微頷首，「可記憶卻不像攝影畫面那樣真實。」
但影像卻不比記憶更難操弄，奈緒心想。
隨後在老太太的興趣使然下，她從肩包中掏出平板電腦，耐心地為對方解說起最近流行的app，以及熱門的網路話題。就這樣，一個多小時的科普時光如流水般過去。
「無人機拍攝？還有那種東西啊？」
老太太正被奈緒播放的寵物視角影片逗得樂不可支。
「就像這些影片是狗狗拍的，無人機嘛⋯只是換成搖控飛機。」
「啊。」
老太太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打開臉書，點選了其中一個朋友的頁面。
「妳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佐藤太太家的小玉偶爾也會拍些照片。」她從某個標籤連到了其他專頁，「她還幫貓建了個攝影頁面。」
路面、圍牆、小孩子餵貓的手。
奈緒帶著禮貌的笑容陪她慢慢往下瀏覽，直到發文日期終於接近出事那一天。
奈緒覺得，小玉作為一個攝影師，或許比自己更加稱職。
她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牠居然清晰地拍下了事件五分鐘前，停在不遠處那輛車的一切細節。
笑著與老太太道別時，奈緒在心中一把火燒了她的森林系女子套裝。
※
天色已經暗了。
離開了靜留的病房，奈緒並沒有直接回家，她按下往上的電梯按鈕，前往九樓。
905室，一樣的病床，一樣陷入沉睡的女子，一樣的心電圖。
而病床旁的長椅上，一名不速之客正坐在那裡。
「嗨，還是那麼猴急啊，不是說了隔天向你匯報嗎。」
奈緒放下肩包，拉過床邊凳子坐下來。
「有關案件的事，我無法抱持耐心。」
「唉，都這麼久了，我還是得不到雇主信任。」
「沒有的事。」
眼前的黑髮男子揚起嘴角，卻沒有半分笑意。
「那就不要老是選在這裡見面。」奈緒甩出一個小指大的USB碟，「我對壓力過敏。」
「我也討厭被隱瞞。」
黑髮男子端詳了一下手中的USB碟，從公事包中取出透明的證物袋，將它收入其中。
然後，從同樣的公事包裡取出幾捲紙鈔，扔到奈緒手裡。
「往好的方面想，妳的過敏症不會持續太久了。」
「我希望你不是一個會破壞承諾的人。」
神崎黎人站起身來，經過病床的時候，沒有看床上的人一眼。
「我很願意是那樣的人。」他踏出房門，「只要，這個承諾的意義仍然存在。」
病房的門喀鐙一聲關上。
奈緒沒有回頭目送他，她只是盯著病床上的玖我夏樹。
這天殺的是什麼睡美人詛咒嗎？奈緒這麼想著，一腳踢翻了床邊的垃圾桶。
靜留出事還不到一個禮拜，夏樹也隨之陷入了沉睡。
導致她陷入沉睡的不是巫婆的咒語，是非常嚴重的頭部創傷。
那是精神不濟還勉強騎車所引起的擦撞意外。
就發生在這間醫院的地下停車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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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表示十年前平板和app還不流行⋯歲月是把殺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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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me (10)